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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日负暄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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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的!一到冬天,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比晒太阳更惬意的了。

和夏天的骄阳似火,烈焰灼身相比,冬天的阳光着实温和宽厚,沉静喜人。更因天寒,使得这份自然的恩赐成了不可多得的慰藉。
    天气好的时候,你总能在公园或小区的长椅上,见到老人们排排坐唠家常与电线上停留的麻雀相映成趣。在阳光充盈的朝南卧室,周末睡睡懒觉,或者午休个把小时,热力便游走在四肢百骸,像小手一样揉捏得人好舒服。

汉语里“暄”字,十分有趣。它既形容温暖,在南方方言里,也有松软的意思。说得不正是冬天晒太阳的感觉么:沉浸在一团暖意之中,毛孔毫无戒备地张开,心也随着软化、蓬松了。寒冬多负暄,赛过活神仙。完全不必讶异,累了就晒晒太阳,这可是连皇上都羡慕不已的日子呢。
    雍正帝自称“澹泊为怀,恬静自好”。在他还是四阿哥的时候,除了阅读经史,也常翻看诗词之类的“闲书”,每每遇到让人心旷神怡的妙语,便抄录下来于是攒了一本《悦心集》其中便收录了白乐天的一首《负冬日》诗里是这么说的:

杲杲冬日出,照我屋南隅。

负暄闭目坐,和气生肌肤。

初似饮醇醪,又如蛰者苏。

外融百骸畅,中适一念无。

旷然忘所在,心与虚空俱。
    白居易一生宦海沉浮,最后从刑部尚书的职位上退下来,还可以领半份俸禄。当年那个写“心忧炭贱愿天寒”的左拾遗,终变作了专注于生活的“香山居士”。心间少了许多挂碍,笔下才有这样闲适悠

然的诗句。
    同样是晒太阳,杜甫却在享受之余,晒出了许多忧思。自安史之乱起,杜甫漂泊得太久了,好不容易才在成都草堂住下来。那段时间,他曾写过一首《西阁曝日》诗人说寒风让人心力交瘁,无从招架。此时最爱做的,就是晒太阳。身体发肤都被照耀着,暖阳驱散了衰败之气,真是久违的幸福。不过诗人又说,即便是贤明的君主,如果没让天下人都过上好日子,也该自惭形秽。最后又感慨,为何我都一把年纪了,还是免不了为家国而心力交瘁。
    晒太阳本是一个人的事,沉浸在自己暖和的小世界里,夫复何求?但在杜甫这里,他想的是,阳光应当普照众生。他一辈子都没能“致君尧舜上,再使风俗淳”,可也一辈子都是那个“安得广厦千万间……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”,让我们敬佩又心疼的杜甫啊。
    人们在同样的时刻,总有不同的人生体悟。有时候晒太阳是不得不借此取暖,有时候晒太阳纯粹是享清福。有的人无法按捺为世间忧患而焦虑的心,有的人更愿意闹中取静,独善其身。一样的冬天里,一样的太阳,不过是阳光下的人心境不同罢了。

我们以为冬季漫长,可你若仔细算来,能有暖阳相伴的日子,其实并不如期盼得那么多。无论如何,好好珍惜就对了。